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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與家人,一旦被放在天平的兩端……

始終覺得自己是一個極度幸運的人,當同齡的友人都在為照顧年老的父母而苦惱時,我的父母經濟寬裕,身體健朗,完全不需要我們擔心。

即使如此,父親在80多歲時,攝護腺癌復發;當時已在中國蘇州鄉下置產的母親,便接了父親到鄉下養病,除了讓父親回歸家鄉(他是蘇州人),且鄉下空氣清新、環境宜人,當地看護的費用也便宜許多。

當年我與妹妹一個在台北工作,一個在北京工作,「打工仔」的生涯都是極為忙碌。母親比父親年輕20多歲,為了不帶給我們兩個女兒困擾,她完全一肩擔起照顧父親的責任。生病的人情緒總是極其脆弱、很黏人,只要母親離開病榻前一會兒,爸爸就會忍不住開始找人。一個人生病臥床,被困住的卻是兩個人。因此,雖然有聘請看護,在那短短數年,個性活潑的母親外表瞬時間蒼老了許多。

即使在母親的悉心陪伴下,父親依舊一天一天走向癌末,身子綣曲、瘦弱到不成樣子。某日醫院通知我母親,說父親可能來日無多了,家屬要作好心理準備。

當時,母親希望我們兩個女兒,能夠放下工作前往探視,陪父親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。坦白說,當時內心確曾經過掙扎;畢竟我們當年在工作上正位居要職,許多計畫都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,這一請假不是一天、兩天,而是可能一個月以上,且抓不準確切結束的時間……。

我很慶幸,當初自己仍排除工作萬難,前往蘇州與家人團聚。就在那一個月,一家四口難得又團聚在一起了。父親的病痛不在話下,但從他的眼神中,即使已沒力氣說什麼話,我可以感受到他有多麼開心、看到兩個寶貝女兒守在身邊。

那一個月,我被迫放下工作種種,享受了一個人生的「長假」,有時間去回顧從小到大與父親點點滴滴的互動,有時間與長年見不到面的妹妹促膝談心,也有機會陪媽媽偶爾去周邊的小市集走走逛逛、散散心。

一個多月後,父親在家人的懷抱中離開了;我與妹陪母親辦完後事後,趕回各自的工作崗位。那一個多月,對我當年的工作造成頗大的衝擊,由於某種職場的權力鬥爭結果,我的總編輯位置在有人暫代後,就沒再「歸還」了。之後,暗自懷抱著被背叛及屈辱的感受,我又再努力了一年多,才又回歸到原本的層級。

因為陪在父親身邊的一個多月,讓我在工作上跌了滿大一跤;但若問我後悔嗎?絕不!尤其是歷經多年的職場磨鍊後,我更加深刻體會,階級職位、工作成就只是一時的,而家人的愛才是更更重要且長久的。工作丟了,總還有一天可以爭回來;父親走了,若你未能及時陪伴(就別說行孝了),必將悔恨終身!

撰文者:鍾一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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